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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F3-EP4：巴风特（3）

    【不客气地说，所有东西都是有毒的，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无毒的；只有剂量才决定了一种东西是否有毒。】——“色雷克斯博士”，2015年。

    ……

    样子歪歪扭扭的卡车还没等靠近前方的平房就被看守在外面的武装人员拦住了，其中几名持枪者挡住了卡车的去路，另有几人上前检查这辆满是土灰的卡车以及上面的货物。经过了几分钟的纠缠后，确认一切无误的武装人员同意放行、让卡车进入平房前方的院子内，那里还停着另外几辆由不同厂家生产的备用卡车。

    像其他武装人员那样蒙着面、缠着头巾并尽可能将自己打扮得和土生土长的本地阿拉伯人没什么区别的谢尔盖·斯米尔诺夫跳下卡车，步履蹒跚地向着左前方一扇变了形的小门走去。从军二三十年来一直在镇压叛乱武装或走在镇压叛乱武装路上的军官，如今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和货真价实的叛乱武装同流合污，这是过去的斯米尔诺夫上校无论如何都不敢设想的，但它已经发生了，更为悲剧的是他适应这种新生活的速度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快得多。回想起地球联邦在过去两个月时间里从未停止过的对联邦军临阵倒戈事件的大肆宣传（和污蔑）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闹剧，自知不可能再被地球联邦接纳的俄罗斯人只觉得恍如隔世。

    在那变形的小门附近，他被另一名挎着步枪的GLA士兵拦住了。早已熟悉了GLA和AEUG内部规则（这当然是两套完全不同的规则）的斯米尔诺夫上校举起双手，面无表情地让对方搜身。没有从同伴身上找到可疑物品也没听到扫描仪报警的GLA士兵随后便为斯米尔诺夫上校打开了门，并顺便指了指堆积着防毒面具和做工粗糙防化服的桌子和柜子。

    俄罗斯人没有把身上的长袍脱掉，他将防化服罩在长袍外面，并戴上了款式看上去相当贴近怀旧人群审美的猪鼻式防毒面具。通过了一条狭窄又漫长的走廊后，谢尔盖·斯米尔诺夫抵达了这座平房的核心区域，也就是摆放着一个巨型反应釜的车间。虽然外面的气温已经炎热得使人感到不适，车间中的温度无疑更胜一筹，时隐时现的灼烧感让对防护服的性能持怀疑态度的上校在一阵阵眩晕感中加深了对悲观念头的肯定。

    车间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佩戴着放毒面具、穿着GLA发放的防化服，没人愿意在聚集着危险化学品的车间和工厂里用自己的生命挑战安全守则的合理性。尽管车间内的温度还在节节攀升，几乎脱水的众人仍在各负责人的调度下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工作、尽其所能地以更快的速度生产出阿拉伯共和国的公民们所需的合成产品。

    地球联邦以为对阿拉伯共和国进行严厉封锁、仅向占领区居民发放生活必需品就能迫使内外交困的阿拉伯共和国不战而降。斯米尔诺夫上校本人过去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直到真正来到AEUG的控制区、见识了色雷克斯博士等人在战线后方开辟的另一处更为凶险、更为致命的战场后，才不得不改变了自己原有的念头。虽然地球联邦的媒体以及阿拉伯共和国境内的异议者热衷于将阿拉伯共和国的居民们和AEUG成员描述为高度依赖宗教信仰的狂热信徒，眼前这处由民房改建而来的工厂无疑并不属于任何神明的恩赐，而全该归功于阿拉伯人和AEUG士兵们的汗水。

    色雷克斯本人即便身处有着同样打扮的战友们之间，也总是显得鹤立鸡群，这大概是因为他最近将总是不离手的墨镜换成了更夸张的护目镜。更关注着与反应釜相连设备所显示数字的阿拉伯人生化专家没有马上注意到新同伴的到来，不过已有眼尖的GLA士兵快速来到他身旁、转告了斯米尔诺夫上校一行人抵达一事。从反应釜旁抬起头的色雷克斯博士马上快速地向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而后将监督反应釜的工作交给了战友们，自己则上前迎接兴致不高的俄罗斯人。

    “辛苦你们了，这一路走来可真不容易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地球联邦卫星的监视之中，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在这里的实际工作内容。”色雷克斯博士和斯米尔诺夫上校寒暄了几句，动身前往距离这里最近的地道，他说自己想和斯米尔诺夫上校讨论些私事，“跟我来吧，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的地道网络了。”

    “多谢了。”斯米尔诺夫上校没有多费口舌，他听说被允许进入阿拉伯共和国境内错综复杂的地道网络是新加入GLA或AEUG的抵抗运动成员受到信任的标志，但他直到现在也并没有认真地考虑过加入全世界最大的反地球联邦叛乱武装组织联盟，哪怕地球联邦出于某些他迄今为止无法理解的理由而将他和他的战友们定义为叛徒。“我知道你们很谨慎，但没必要这么谨慎。联邦很少授权联邦军打击医院和医药生产中心这样的民用设施，除非是情报表明这些机构成为了叛乱武装的据点。”

    “我信得过你的人品，可我信不过地球联邦的原则。你刚才也说了，联邦有权定义谁才是叛徒，而且这个工厂其实并不是用来合成医药的。”走在前面的阿拉伯人生化专家觉得自己还是早些向斯米尔诺夫上校说明实情比较好，不必要的隐瞒会造成更多的误会，“这是个……好吧，用来制备新型毒剂的生化武器工厂。当然，我尽量让大家以为他们在合成新药。”

    “你们这是在玩火，联邦哪怕不需要证据也能找到许多把你们赶尽杀绝的理由，而你竟然主动为他们提供更好的借口。”色雷克斯博士的话没有在俄罗斯人的心中激起太多的波澜。谈判启动之前，地球联邦和AEUG及其前身之间的对抗日趋白热化、极端化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反联邦叛乱武装组织没有准备更凶残的报复手段才称得上不可思议。“告诉我，色雷克斯博士，是谁批准了你的行动？阿拉伯共和国还是AEUG？”

    “这事解释起来太复杂，所以我才准备今天专门找个机会说清楚的。”色雷克斯博士有些头疼地按着护目镜，他猜到自己没法轻松地说服被动地从地球联邦【叛逃】的谢尔盖·斯米尔诺夫和己方合作。“事到如今还在空谈这些原则……你这人跟传闻中一样不知变通，我越来越确信这一点了。”

    2313年4月初的普劳德殖民卫星危机期间，谢尔盖·斯米尔诺夫奉命前往殖民卫星与太空建筑工人进行谈判，但正在为地球联邦一方制定新作战计划的VEDA却突然将他和他的部队定义为叛军、纳入到攻击目标之中。事发之后，别无选择又被A-LAWS追杀的斯米尔诺夫上校只得很不情愿地跟随卡姆巴尔·穆罕默多夫挑选出的一部分人员登上了纯源组织派来接应的运输船队，并在地球周围的尘埃带、小行星矿场、太空垃圾带之间辗转度过了一段货真价实的流浪生活，直到5月地球联邦方面基本结束对普劳德殖民卫星的调查、开始加大整顿联邦军的力度，才终于得到了返回地球的机会。

    鉴于形势严峻，AEUG不可能将这些被救出的幸存者送回各自的家乡。于是，阿拉伯共和国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归宿。处境与这些幸存者并无什么本质区别的斯米尔诺夫上校也无奈地说服了自己接受现状，他所向往和肯定的人生都已伴随着地球联邦的通缉令而烟消云散，除非事态发生逆转，否则他将以人类之敌的身份度过余生。

    仍坚守着内心原则的谢尔盖·斯米尔诺夫始终不愿参加AEUG那些直接指向地球联邦的叛乱活动。虽说地球联邦和AEUG之间的对抗在双方谈判启动后就有所降温（且幸运地没有受到普劳德殖民卫星危机影响），双方仍然每分每秒都在为毁灭对方做着准备，这正是斯米尔诺夫上校所不愿见到的。纵使地球联邦已不再将他视为联邦公民的卫士，他同样不能与号召摧毁联邦公民日常生活的AEUG沆瀣一气。与色雷克斯博士一同走在地道里的俄罗斯人艰难地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他把一切脱轨都归咎于VEDA对普劳德殖民卫星太空建筑工人不公正的处理方案、对自己以及自己麾下官兵莫名其妙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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